真爱基金负责人郭斌记得,自己90年代在小学执教时第一次遇到有心理问题的孩子,就是一个留守儿童。 “教五年级的第一天,全班点名,有个孩子连叫三声名字都不答应,我十分奇怪,就走下去看。是一个男孩,双手用力撑着桌子,看见我过来,他满脸通红,嘴巴一张一合,神情慌乱,全身绷得紧紧的。其他孩子都管他叫哑巴。”郭斌回忆。 下课以后他发现,孩子并不是哑巴,但极度内向,一旦紧张到了一定程度,会强迫性地无法张口发声。郭斌用自创的“滥竽充数”法,让全班学生陪孩子读课文,让他在一个不被注意的情况下,自在练习一点点出声,花了很长时间,孩子最后终于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。 郭斌后来了解到,这种症状叫缄默症,有时会由极度的焦虑引起。而焦虑和抑郁,是留守儿童最常见的两大心理问题。 自杀:永远停留在“事后推断”的悲剧 由于我国对留守儿童心理问题缺乏事前发现、事后干预的机制,许多疑似有严重心理问题的孩子只有在发生事故、上了新闻后,才能被从事相关救助的社会工作者注意到,而此时,往往已为时过晚,无力回天。 2015年9月1日,9岁的航航(化名)在红花镇实验二小附近的一个小区坠楼身亡。 那是学校开学的第一天。航航与妹妹和护送他们的奶奶一起出门。途中,本应一起到校的航航单独分开了,5分钟后,奶奶和妹妹到了学校。再过5分钟,航航从旁边一栋小区的楼顶上坠了下去。 航航的父母都在外打工,把他一个人放在托管中心生活了两年。他住的宿舍灯光昏黄,许多张上下铺连排放置,空间十分压抑,一进门就有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扑面而来。 知道航航在托管中心生活得好不好吗?知道他住的地方什么样子吗?对这些问题,航航的父亲只是摇头说不知道。他焦虑地抽烟,无声地掉着眼泪。航航身边的亲属,无论远近,没有人能说出孩子疑似自杀的原因可能是什么。 郭斌说,像航航这样的孩子,很有可能在生前最后一段日子已经患有抑郁症,问题在于不被身边的人觉察,也无法在事后再行诊断,所有的推断,只能建立在“疑似”的基础上。 他介绍,国外对抑郁症的筛查通常采用DSM-5量表,主要指标包括容易愤怒、达两周以上的持续性情绪障碍、丧失兴趣和快乐、切断社交联系、低自尊或无价值感、无望的心绪和重复性自杀想法等。 但相比成年抑郁症患者而言,儿童抑郁症更难诊断。这是因为孩子的许多问题不能像成年人一样自我觉察、主动表述,并且不同年龄阶段的儿童本来就具有不同的情绪特点,常常会掩盖抑郁症状,“有些极端的例子,前一天看起来还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,第二天就自杀了。” 郭斌说。 但家长如果足够关心孩子,仍有许多机会察觉那些代表警戒的“红色信号”。孩子性情大变,远离老师和同伴,长期食欲不振,在网上搜索自杀相关信息……过去大量案例留下的线索都表明,再隐蔽的病征也有迹可循。 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,却因此恰恰成为“隐身人”。照顾他们的老人或其他亲属,第一时间往注意不到孩子的情绪问题,而相比其他孩子更独立、更少被看管的留守儿童,一旦有危险想法也更容易付诸实施。 |